close

※CP為劫影,但阿奇幾乎沒出現,慎思
※自創角色(利恩的徒弟)有,慎思







*引導者


那個男人敲了他的額頭一下,輕輕的像是落在肩上的雪。
「哈、你不懂的事情可多了。等你長大一點再告訴你。」
「不錯嘛,至少不是永遠不告訴我。」他這麼回答,帶點諷刺和隱隱約約的期待。驀然那個男人沉默了,艷紅色的頭髮彷彿火焰轉眼間被雪花凍住那樣。他很不解。
「啊啊,抱歉。我想到很久以前我這樣跟某個人說過。」

「哦,那麼那個人呢?」
「死了。」
少年的眼睛瞪大。男人忍不住笑出來,又把溫暖的手搭在他頭上,「我猜的啦。」
「利恩!」

少年跟著這個紅頭髮的男人已經有兩年了。他在尹貝羅達的市區和這個人相遇,對方鮮豔的髮色在冬天裡顯得很溫暖。
靠在冰冷欄杆上的紅髮男人嘴裡呼出團團白色霧氣,淡綠的斗篷與灰色上衣,橄欖綠的眼珠向著自己站的地方看過來,然後微微挑起一笑。
少年的臉頓時紅到不能再更紅。
而跟著這個人一起行動,又是後話了。

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很喜歡利恩。他很尊敬這個男人,無論是身手或是各種層面。兩年的旅程裡少年輾轉得知對方的過去。但那對他這個世代而言已然太過遙遠。
連隊、渦、怪物。甚至是戰爭。
但那卻是構築利恩人生的一切。少年跟在他身旁,從第一次相遇的冬天到隔年夏天、再從夏天到秋天、到春天。紅髮的男人帶著他在整塊大陸旅行或說流浪,將腳步印在回憶之上。

「欸等等、你之前跟我說你死過一次,那是怎麼回事?」
「嗯?我居然跟你說過這個?」
「……慘了、利恩,你還沒滿五十歲吧?現在就開始記憶退化太早了喔。」
「嘴巴真壞啊。」

我想想看……的確是死過一次啊。
利恩帶著一點點的緬懷,那確實只有一點點,既不濃烈也不深刻,好像足無輕重。但他知道不是那麼一回事。
男人說他死過一次。那段日子像是夢一樣,有很多片段模模糊糊的,什麼也記不得了。可是他記得有很多人很多人。他們笑著、生氣著、煩惱著、懊惱著,然後哭著。
有女人、男人、小孩;貴族、平民、盜賊;還有精緻的、會動的人偶。人偶沒有表情,但好像很重要,無論是對他或是對其他人而言。

「可是那只是尊人偶不是嗎?」
「是啊。不過很重要。我也不明白,只是種感覺。」
「……好奇怪的夢。」
「哈、這個夢可長了。」

但是利恩後來沒有再講那個夢。
他開始說他死亡的事情。但男人已經不記得為什麼自己會死亡,只記得當他從那個夢裡醒來時,映入眼中的是蒼白天花板。救了他的是從前連隊裡的夥伴,沒死的那幾個其中之一。但就連以前的夥伴也不知道為什麼利恩會倒在那種地方。
古朗利德尼亞帝國和魯比歐納聯合王國的戰爭正如火如荼,隆茲布魯最後的繼承人死了、魯比歐納的最高劍術指導死了、古朗利德尼亞的少佐和少尉都死了。

「就像站在最高的地方一樣。踩在最高點,但腳下都是屍體。」
「他們又不是你殺的。」
「是啊……」

但利恩總覺得自己也該死去。說不上來為什麼,但是他覺得在某個時間點,自己也應該死了。從前的夥伴收留他直到戰爭過去--那真不是一段值得懷念的歲月--之後,利恩開始旅行。
他從落腳的米利加迪亞出發,開始漫無目的的旅程。很久以後收容了某個孩子,又繼續他的流浪。利恩住在荒野,卻從來沒有回去過。他說那個地方不對。
「我要找的東西不在那裏。」
利恩甚至去找過拉姆,但是年邁的工程師已死在戰爭裡了。也或許是死在陰謀裡,利恩不曉得。

然而這麼多年下來,他始終沒有找到他想找的東西。
少年不知道利恩在找什麼。那雙綠色的眼珠裡藏著他還不懂得幽遠與滄桑,看得也不是此世。男人在看那個夢吧。
他突然這麼想。一定是的。對利恩來說,「這邊」才是夢嗎?而「那邊」才是現實。如果這樣,他已經在夢裡迷失了將近二十多年。
少年一瞬間感到害怕。他猛地攫住利恩肌理分明的上臂,瞪大的眼裡充滿恐懼。手掌下的溫度冰涼得不像話。

「哎?怎麼啦?」
「利恩,你不可以消失!」
「啊?……噗、我要消失去哪裡啊、笨小子。」
「我不知道--但是、」

他終於想起來為什麼自己會跟著這個男人遊走世界。因為利恩在他眼前哭了。
那個和今晚一樣下雪的冬夜裡,紅髮男人微微挑起眼角笑了出來。那是哭泣一般的笑聲,從喉嚨裡發出既沙啞又模糊的嗓音,像是喘不過氣了。
少年愣愣地看著男人朝他探出手,宛如向一根浮在水上的稻草求助。那瞬間少年毫不遲疑地拋下了身後的父母與弟妹、拋下了即將回去的溫暖的家。
他使勁拉住那隻冰冷的手,像根不自量力的稻草想要拯救溺水者。

那個雪夜裡紅髮男人嘶啞著哭腔嘴角卻依然笑著,彷彿被拋下又兀自逞強的孩子。他好用力好用力的抱住少年。
他叫他--「阿奇波爾多。」

  ××  ××

當少年長到好久以前他的師父--那個叫做利恩的男人--那麼高時,戰爭又開始了。青年回到尹貝羅達,此時他的師父已經老了。
「……理當要這樣啦……但是你這張不老的妖怪臉是怎麼回事?」青年滿臉困惑地看著利恩幾乎沒有變老的臉。似乎他的歲月在過了某個時間後就被暫停了,再也沒有流動過。尤其是利恩的體毛不多,也長不太出鬍子,除了眼角多出細紋之外,看起來根本沒有變老。
「你根本是女人的敵人。」青年嘖嘖搖頭,然後預料之中被揍了腦袋。

「臭小子,這是你跟師父說話的態度嗎?」
「你也知道你是我師父就不要老是揍我啊!可愛的徒弟應該要好好疼愛吧!」
「你?可愛?哈、是誰告訴你這種不切實際的事情!」
「利恩!」

是不是從以前到現在,他都沒有變過生氣時的抗議啊?青年懊惱地發現這件事情時又一起發現他經常被利恩壓著打。那個男人似乎很喜歡捉弄他欺負他,可惡至極。
「哎、好了。」利恩把手從他的腦袋上移開,「你這次回來,打算從軍?」
「嗯對。」青年點點頭,猶豫了一下把本來要說出口的那句話吞進去,「……你呢?利恩。你還要繼續旅行嗎?」這次回到尹貝羅達主要是他的提議,至於利恩那時後似乎相當驚訝(畢竟他從未主動提過要去哪裡)。

「我還沒找到我想找的東西,所以會繼續下去吧。」男人點燃一支菸放到唇間,深深吸了一口後又緩緩地吐出。
「……你不留下來嗎?」
「為什麼?我又不是這個國家的人。」利恩沒有說錯,他是荒野的居民。天性不受國家規範的束縛,真要拘束他的話也只有天地間的規則。
青年不甘心般地開口,「可是,我要留下來。」
「可別死啊。」

他瞪大眼。
那個他稱為師父的男人只是這麼揮揮手,泰然自若的好像他只是要去外面買晚餐。不甘心,太不甘心了。
「欸,利恩、」
「嗯?」
「……阿奇波爾多是誰?」

利恩猶豫了很長一段時間。那支菸在他白皙卻粗糙的指尖一路燃燒菸草,直至碰到指縫,他才突然醒覺似的。「那傢伙是……我的師父。」男人過了良久的答案只有這樣。
「你是在找他嗎?」
「他都死了,我上哪去找。」利恩鄙夷地瞪著青年,「為什麼提到這個?」
「沒什麼。只是有點介意。」

利恩不記得那個晚上了。但那幾個音節卻非常清晰的烙印在青年腦中,鑿的太深了以至於他經常在幻想那個叫做阿奇波爾多的男人。
他抽菸嗎?他跟利恩一樣有紅色頭髮嗎?他們是不是笑起來的時候都一樣可惡至極?是不是都用同樣的目光看著別人看不見的遠方?
「你啊,可別死了。」利恩又重複了一次。這一次他的表情終於鄭重了些,「你的父母和弟妹都還活著,所以你也必須活下來才行。」男人這麼說的時候,表情有些恍惚。像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麼說。

「我也還活著。」青年刻意強調。他覺得有些不明所以的慌張,就像某一年他還小的時候、大吼著叫利恩不要消失一樣。
眼前男人的說法簡直像是他已經沒有需要等待的人似的。這讓青年很不愉快。
「嗯?不然坐在這裡跟我說話的是什麼?你失散多年的雙生兄弟嗎?」又恢復常態的男人調侃著他,悠哉地又抽了一口菸。
「利恩!」他又低喊著。

是不是只要這樣帶著力度去呼喊,就可以把這個人留下?用聲音做為媒介、以名諱做為束縛,青年想要、非常非常想要成為他的師父活著的理由。
在他們慢長的旅途中,他經常感受到男人的不安定感。像是溺水者找不到救生木一樣的隨波逐流。
然而最後紅髮的、曾經的戰士還是那樣揮了揮手,不當一回事地把幾乎沒剩下的菸捻熄在桌上。「明天要去報到對吧?你可別睡過頭遲到了。」

「每次都睡過頭的人明明是你。」青年回嘴。男人冷哼,突然越過桌子用肢技勒住他的脖子,「可愛的徒弟居然對師父這麼不禮貌,找死啊你。」
「放開我、嗚噁、要死啦!我認輸!」
「……也太沒用了。」利恩嫌不有趣似地放開了他。
--而那也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利恩。

戰爭中煙硝四起,他終於可以理解當年男人所說的那種殺戮。黏膩的、噁心的、反胃的,生命在手中輕易流逝掉的感覺。
『可以的話,真不希望你也遇到這種事情啊。』現在想想,這句話大概是那個紅髮男人的溫柔吧。只是那時候他不明白。等到明白已經太晚。
青年持著槍,在深夜守哨時眺望遠方。就像很久以前他看著利恩的模樣。
不知道為什麼,他覺得。利恩已經走了。他再也看不見他了。

很多很多很多的回憶波浪般浮沉著從腦海中流過,在最開始的地方,他想起男人對他說的第一句話。
而他終究沒能成為利恩留下的理由。是因為他太沒用了吧。如果是另外那個男人,一定可以辦到。
青年知道。利恩一定是,被那個叫做阿奇波爾多的男人帶走了。

END


後記:
我始終相信無論作者的本意是什麼,讀者看完文章後的感想就是只屬於該讀者的真實。
也就是你看到什麼、他就是什麼。
但是……青年不是阿奇的轉世←很重要(欸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水離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